2024年8月13日夜，安陽師范學院甲骨文信息處理教育部重點實驗室（以下簡稱“甲骨文實驗室”）的一支專項團隊，完成了赴韓國採集數據的任務后回来河南。隨他們一同回來的，還有7片甲骨實物的高保真數據。這是我國丢失海外的甲骨文明遺產，初次以數字化形態與故乡重逢。
甲骨文，這一源自3000年前的奥秘文字，蘊藏著古人的文明精华和先民的創造才智，承載著華夏文明的變遷。可是，在這些鐫刻於龜甲、獸骨的特别符號被徹底破譯前，甲骨文卻面臨著風化侵蝕、丢失散佚等挑戰。隨著科技的進步與跨學科协作的深化，這一陈旧奥秘的文字，正在實現跨过時空的永生。
“此次赴韓國採集甲骨數據過程中，實際上我們採集了8片甲骨數據，因為其间一片因長期風化裂為兩片。”甲骨文實驗室主任劉永革告訴記者，“盡管韓方作业人員操作十分当心，但仍無法防止甲骨片出現小塊脫落的情況。”
自“甲骨文之父”、金石學我们王懿榮偶尔揭開甲骨文的面紗，百余年間，為了破譯“文明密碼”，我國學者焚膏繼晷，至今仍面臨三大難關：風化侵蝕嚴重、很多丢失逸散、釋讀難度極大。
3000年來，現存的甲骨，每一刻都在與風化、虫蛀等天然力气進行著無聲的抗爭。甲骨自身極為软弱，在出土、保存、展现等各個環節，都極易因天然與人為要素受損。
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宋鎮豪曾無奈地表明：“存在社科院的甲骨，僅僅過了幾年，有些字就已經模糊不清，無法辨認。”
此外，因歷史原因，很多甲骨散落於海外。劉永革介紹，殷墟出土的甲骨總量約為16萬片，現分別保藏於國內外181家博物館、圖書館、科研院所及高校等機構中。其间，國內約有12萬片。
當前，尚有數萬片甲骨被私家藏家持有。而由於私自濫掘和盜賣，3萬余片甲骨丢失海外，散落於卡內基博物院、蘇格蘭皇家博物館、大英博物館和普林斯頓大學等地，還有不少未公諸學界，這都構成了中國文明遺產無法估计的損失。
2016年，中國文字博物館發出的甲骨文破譯“召集令”——“破譯一個字，獎金十萬元”，曾讓這一冷門學問成為熱點話題。高價懸賞，激發了更多人參與甲骨文釋讀的熱情，某些特定的程度上也提醒了甲骨文字研讨的艱巨性。2018年，經專家委員會認可，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讨中心研讨員蔣玉斌，憑借對甲骨文“蠢”字的釋讀拿到獎勵。尔后再無人獲獎。
據統計，甲骨文單字共有4000余個，其间僅有約三分之一的字形被成功破譯。在這些陈旧的甲骨文裡，一部分象形文字由於它們的形態與現代漢字差異較大，很難准確辨識其含義。對於同一個甲骨文字符，不同學者的解讀往往存在顯著差異。
宋鎮豪表明，简单識讀的字大都已經破譯，剩余的都是難度大的。隻有認真探究，根據甲骨文例、語境、文字屬性、字體構型剖析，結合金文等其他古文字以及往后的簡牘文字，查其流變，集結成不同歷史時期每個單字形體構型的信息包，才有时机破解謎團。
9月15日，在甲骨文實驗室，甲骨文字形識別與剖析研讨室主任張展向記者邊演示邊介紹。隻見他登錄“殷契文淵”網站后，在字形庫中選擇甲骨文“焚”，一切包括該字形的甲骨片信息悉數顯現。
“這是該實驗室打造的甲骨文大數據渠道。該渠道於2019年向全球學者開放。這一渠道集甲骨文文字庫、著錄庫、文獻庫三庫於一體，现在已上線甲骨著錄153種，甲骨圖像多達23.9萬余幅，甲骨論著共計3.3萬余種。”張展說。
“數字化、數據化、智能化”是“殷契文淵”的三個關鍵詞。劉永革介紹，該渠道的建設初衷是對一百多年來所積累的相關數據進行全面系統的收拾，建成国际最大的甲骨文數據中心。
“這個甲骨文形似電視機，還‘長’了兩個耳朵。其實，它代表‘燈’，涵义一種祭祀方法。”張展向記者展现道，“這個字是憑借數字技術綴合破譯的。”
甲骨綴合，是一項根據甲骨形態及所刻甲骨文，精確復原甲骨碎片方位的拼接操作。在數千年的埋藏過程中，甲骨因地層壓力、水濕浸潤及發掘翻動等要素，往往由完好一片斷裂成多片。數字綴合，正是打破這一研讨瓶頸的關鍵技術。
張展進一步介紹，拼接后的甲骨文如獲重生，成為歷史考古的新资料，價值倍增，因而這項技術被稱為甲骨文的“再發掘”。該實驗室正尽力於运用人工智能等技術，對甲骨碎片進行自動綴合，现在已綴合70組甲骨碎片。
甲骨软弱，令人挂心。對此，研讨人員通過树立數字化全信息數據模型，為甲骨文物賦予永恆的“生命”。
2022年，甲骨文實驗室聯合騰訊公司推出“甲骨文全球數字煥活”計劃。现在，他們已經获得“微痕剖析”和“甲骨三維建模”等技術打破，構建起包括三維模型、微痕增強圖、微痕灰度圖、數字摹本、數字拓片及科學印象層等在內的“甲骨文全信息數據模型”，實現了甲骨實物在數字空間的高保真還原和保護。
“這是一項比繡花還精細的作业，也是一項堪比科學實驗的復雜作业。”劉永革說。
在用高精度相機拍攝甲骨片時，研發人員需綜合運用高清拍攝、微距拍攝、三維建模、紅外線拍攝、多光譜拍攝等一系列技術手法，對每一片甲骨拍攝150余張相片，確保進行全信息採集。研發人員再將不同甲骨圖片進行精確對齊與疊加，每個圖層都顯示不同的信息。
“比方這個字，它在甲骨拓片上是看不到的，乃至實物都看不清。”騰訊SSV數字文明實驗室首席架構師王朝陽指著一張甲骨圖片介紹，“可是凭借微痕增強、高保真等技術手法，我們得以窺見這些‘隱藏內容’。”
在甲骨文實驗室的三維研讨室，負責人郭安向記者展现了數字空間裡高保真還原的“甲骨實物”。在屏幕上，這個數字化的甲骨實物可以360°自在旋轉，也能根據需求進行扩大或縮小。
通過微痕剖析，記者不僅能看清甲骨片上的文字刻寫風格和筆畫疊壓關系，還能进一步探究鑽鑿形態、卜兆裂紋、材質紋理等信息。
郭安告訴記者，未來，“殷契文淵2.0”將採用甲骨文全信息數據模型，构成甲骨文保護與收拾的新技術規范和標准。
“我們的‘人機協同助力甲骨文考釋’項目，现在已成功構建了包括173萬個甲骨文的龐大字庫。該項意图推進，便是為了解決甲骨實物‘看不清’、文字‘查不到’等基礎性問題。”劉永革說。
“AI是一股不行忽視的力气。”王朝陽告訴記者，“在‘殷契文淵’AI協同渠道上，我們事前採集高清的甲骨信息，然后把實物文字和標准文字進行關聯，供專家學者查找。”
該渠道已有4500個標准字形，其间1500個已被破譯、3000多個未被確認。运用者隻要輸入當今漢字或许文字圖片，就可以查詢到甲骨片或许文字。
“這個渠道，不僅僅是一個‘人機協同’的查找东西，更是一個‘人人協同’的交际前言。”王朝陽說，“在這裡，每位專家都擁有標注的權限，隻要他們願意，便能將個人的研讨信息與同仁同享，實現知識的‘互相看’，互相間靈感磕碰，一起激發新的研讨思路。在這樣的協同协作下，我們將會實現‘1+1＞2’的作用！”
王朝陽進一步舉例說明：“以‘車’字為例，甲骨文中‘車’字的出現頻率極高，但要將它們聚合起來卻並非易事。而現在，凭借計算機匹配與AI協同技術，我們可以敏捷在甲骨片上找到並標注出‘車’字。”
此外，甲骨文單字的寫法千變萬化，為了准確識別一個文字的標准字形，開發人員有必要了解與其类似的文字有哪些，這個文字在哪些文獻中出現過，以及它的偏旁部首是什麼。為了回答這些問題，我們與中國文字博物館和正大文字中心緊密协作，將更多珍貴資料導入了渠道。
他補充道：“再如‘丁’字，在這片甲骨上是這樣寫的，而在其他甲骨上又是怎么呈現的呢？隻需輕輕一點，相關信息便會马上呈現在眼前。通過字形匹配，眾多信息被緊密關聯起來，為甲骨文的收拾與研讨作业帶來了極大的便当。”
此外，甲骨文實驗室還免費供给了甲骨文手寫字、甲骨文字檢測、甲骨文字識別等三個開放數據集，這些數據集已被國內外各大研讨機構和科研院所廣泛运用，下載次數已超過3.5萬次。它們為甲骨文的“數字化”與“智能化”研讨供给了有力的數據支撑。
2017年，甲骨文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国际記憶名錄。而在這之前30年的1987年，在河南安陽舉辦的紀念殷商文明學術研讨會上，一位日本學者提出了甲骨文回鄉的倡議。這一倡議如一粒種子，深植於我國學者的記憶中。
年逾古稀的宋鎮豪，是當代我國甲骨學的領軍人物之一。3萬余片甲骨丢失海外，始終是他的心頭之痛。幾十年前，他也曾立下甲骨回鄉之願，並傾盡心力投入到甲骨文的收拾作业中。他先后收拾出书了16種、近萬片甲骨文资料，“聊作彌補”。
2023年全國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代表、中國社科院考古研讨所安陽站副站長何毓靈在承受媒體採訪時，鄭重地提出了“讓甲骨文以數字化方法回歸故鄉”的建議。他表明，“保護、傳承、研讨好甲骨文，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甲骨文的數字化回歸，已經火烧眉毛，時不我待。”
本年5月，第六屆全國甲骨文收拾與研讨暨首屆數字甲骨共創計劃發布儀式在安陽舉行，標志著“數字甲骨共創計劃”正式啟動。這一計劃為甲骨“回家”帶來了新機遇，也讓“甲骨文大數據回鄉之願”在科技的助力下逐渐變為現實。
“數字甲骨共創計劃”之下，天津博物館、安陽博物館首先自行配套資金，實現甲骨文從採集建模、研讨考釋、展覽研學的全流程研讨開發。“數字甲骨共創中心”還與法國、英國、歐盟等相關學術機構洽談，助力丢失海外甲骨“回家”。
劉永革給記者手寫了一個字，厚意說道：“這是甲骨文的‘月’字。中秋時節，古人望月思鄉。我期望終有一日，遠在異國他鄉的甲骨，都能以數字化的方法回歸故鄉，實現另一種意義上的團圓。”
假如說甲骨文是一種“密碼”，那麼順著破譯后的線索，我們得以撥開濃濃的歷史塵煙，追溯奥秘的上古中國史，探尋先民的“日常”。可以說，甲骨文便是來自3000多年前的VLOG。
其间，有真實存在的商王室譜系，有各種各樣的商朝人日常，還有殷商社會的“小百科”：無論是商王國政治边境、地舆架構以及相應的內外服准则，還是風霜雨雪、水旱虫災、糧食耕耘，抑或是名類繁复的修建名、樂器名、祭歌名、病患記錄……人類日子的方方面面，在甲骨卜辭中均有展現。
“在甲骨卜辭中，我們可以正常的看到商王朝王位繼承法與婚姻親屬制的特點，王事與臣屬活動的政治景觀，重大事件中的人物思维情感表現，商王與諸侯方國的關系，社會日子中權貴與布衣、奴才的階級結構，經濟產業的管理者與手艺業勞動者的等級關系……”中國文字博物館作业人員劉浩認為，這些內容使得商代成為有出土古文字記載的信史時代，填補了史書的缺載，也讓遙遠的商王朝變得生動了起來。
甲骨文，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遠古時代一路走來，沾滿了千年的泥土，也承載著文明的厚重。在今日，它已經融入了文明的血脈，煥發出新的生機。
9月23日，由中國文字博物館與哈密市博物館聯合發起的文明交流活動——“文字邊疆行·甲骨進校園”，走進哈密市第十一中學，一場跨过3300多年、2500多公裡的古今對話、文明互鑒就此展開。
在安陽，中國文字博物館、殷墟博物館近年來分別打造了國家級研學基地，全力拓宽“殷商文明和甲骨文”主題研學游活動。中國文字博物館推出的“我愛甲骨文”主題課程、殷墟博物館開發的“字有樂園”“夢回殷商”主題課程，每年招引著線上線下超過百萬名青少年游客。
從“漢儀陳體甲骨文”字庫的精妙設計，到全息印象“甲骨文·世界”的震慑呈現，再到生動风趣的“甲骨文表情包”和創意十足的甲骨文動畫，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陳楠向記者展现了他近年來創作的一系列甲骨文著作。這些充滿創意的文明產品，不僅招引了眾多年輕人的目光，更讓他們對甲骨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與熱愛。
談及甲骨文的傳承，陳楠深有感觸：“當下，我們更應以現代設計的視角回看傳統文明中深入的哲學思維、藝術次序與設計才智，助推中國傳統文明當代性轉譯、活化的研讨與傳播。”
在美國、加拿大、法國、德國、英國等地，多場甲骨文國際巡展先后展開，通過百余件文物和雕版印刷、甲骨拓印、毛筆書寫等互動體驗項目，觀眾親身感受到中華文明的源遠流長。
“‘甲骨文熱’已經來臨，但仍有許多未解之謎在等候我們。”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宋鎮豪表明，“信任在研讨者的尽力和科技賦能之下，我們定能破譯出更多3000年前的精彩故事。”（孫 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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